-葉亓

知妙|彬昊

知妙 | 他的月亮

全文4k+,包含个人对知妙两人的见解。

阅读愉快。


在虚空系统关闭以后,艾尔海森开始经常做梦。

梦里的他仅有七岁,却已经成为教令院里声名大噪的天才。不论是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还是深入思考的能力,艾尔海森的表现都已远超其同龄人。人们总在可惜艾尔海森本人似乎对自己卓越的天赋并不在意,也未将其用在传统观念里“有用”的地方,比如加入知名导师的课题组、在核心期刊发表论文等等。艾尔海森对外界的赞赏和夸奖不为所动,童年时的他只会选择在放学后一个人跑去公共图书馆看一般人都会认为晦涩难懂的各类书籍,然后在夕阳会把他小小的身体背后的影子拉得很长时回家,和祖母共享简单而美味的晚餐,最后在月明星稀时爬进被窝,沉入梦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即使在祖母去世后,艾尔海森的生活习惯也并未改变,只是饭桌上的两人餐变成了一人食,艾尔海森也不再洗两人份的碗。

对于旁人的夸赞,艾尔海森向来秉持漠不关心的态度。他深知这些看似衷心的夸赞本质上都处于私欲和贪婪——小时候,他们企图通过热情的赞赏博得他的好感,然后在完成作业或考试时能“参考”他的答案;成年后,出于对书记官这一职位带来的各种便利,他们依旧企图通过恭维从他身上获取想要的信息。长此以往,人们对他的评价从儿时“教令院不可多得的天才”逐渐转变为“难以相处的大书记官”。

无论他人对艾尔海森的评价如何变化,艾尔海森都从未对外界的任何人或事投入感情。在旁人看来,无人可以深入这位独来独往的大书记官的内心,而大书记官本人似乎也非常享受这份孤独。事实也的确如此——比起被无法同频交流的人打扰,艾尔海森宁愿听卡维叽叽喳喳地在他耳边唠叨一整天。

——卡维。

人们说,如果非要说艾尔海森对世上什么人或事抱有不一样的感情或态度,那可能只有妙论派天才建筑师卡维了。然而须弥人难以理解这二位天才是怎么凑到一块去的,毕竟艾尔海森和卡维完全像是世界上的两种极端:一位行事风格凌厉果决且不近人情,另一位则极富同情心且时常因此被骗。酒客们经常向酒馆老板兰巴德询问关于那两位天才的八卦,毕竟有不少须弥人都曾目睹过深夜时大书记官“扛着”酩酊大醉的天才建筑师从酒馆里出来,然而与其说是“扛着”,不如说天才建筑师已经快钻进大书记官的怀里,脑袋一下一下地往书记官的颈窝拱,嘴里还在胡言乱语。更令见过这份景象的人诧异的是,大书记官本人看起来一点也不排斥这般亲密接触,反而甚是享受。每当人们问起兰巴德酒馆老板这些事时,兰巴德通常只是耸耸肩,摊手表示无可奉告。当然事实并非属于无可奉告的情况,只是兰巴德坚守原则,秉持着帮这二位天才保守秘密的职业操守罢了。

是了,兰巴德知道不少关于这二位天才的秘密,这要归功于卡维喝醉后什么都能说出来的嘴。这二位关系变得更加暧昧的节点应该始于某个夏日的夜晚。卡维像往日一样来到酒馆借酒消愁,喝了没几杯就开始神志不清,然后嘴里开始嘟囔起什么。和他同行的提纳里竖起软软的大耳朵,凑到卡维身边,问他说:“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跟艾尔海森告白……”

“?”提纳里的耳朵因为惊疑抖动了一下。耳廓狐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复问道:“你刚刚说你想跟艾尔海森告白?”

卡维抬起朦胧的双眼,呆滞了一会点点头。可是他实在喝得太醉了,只能将脑袋埋在臂弯里试图驱散恼人的醉意。卡维因为这份难以言说的情愫已经困扰许久——他喜欢艾尔海森,非常喜欢,并且大建筑师本人对此事有深刻的认知。卡维时常觉得艾尔海森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尽管他们的性格大相径庭。如果在街上随便抓个须弥人问卡维他对艾尔海森有什么看法,卡维一定都会以“他脾气很臭”“嘴不饶人”这样诸如此类的话语开头,把艾尔海森臭骂一通,吐槽书记官的过于理性和没有感情的为人处事的方式。但卡维知道艾尔海森并未像大众传言一般如此冷酷无情,实际上,在生活中很多时刻,艾尔海森尽管以难以接受的方式和他沟通,但却耐信地给予了他非常多的建议,并且总能在卡维走向情绪崩溃时拉他一把,让他重新变回平日受人敬仰的大建筑师。他们在某种意义上是极为相似的:对他人的善意始终保持怀疑态度,对自己热爱的领域极具钻研精神,并且内心都住着一个孤独和需要爱的小孩。在一起生活的日子里,艾尔海森虽然时常吐槽卡维总是把家弄得一团糟,但还是会在卡维熬夜画完工图睡着后轻手轻脚地把房间整理干净,再给他盖上被子,并且在第二天早上提醒他别忘记带出差要用的东西。对于卡维而言,艾尔海森像是一轮清冷的月亮,永远高悬于天空之上。他深知自己需要这轮月亮在黑夜里持续发光,照亮他迷惘的路。卡维从来没有发现艾尔海森对除他以外的其他人抱有同样的耐心,也许艾尔海森也是有一点喜欢我的吗?卡维迷迷糊糊地想。要不然的话,为什么他对我和对其他人不一样呢?

“……卡维,醒醒。”提纳里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艾尔海森来接你了……”

卡维晕乎乎地抬起头,然后看见大书记官已经站在了他的旁边。“艾尔海森……”卡维看着他的室友傻笑起来,然后握住艾尔海森伸过来的手,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了他的身上。“喝了多少钱?”他听见艾尔海森问,“六千五百七十八摩拉”,他听见兰巴德回答,“行,记我账上。谢了,提纳里”。然后卡维迷迷糊糊间感到他的室友搂在他腰间的手收紧了,“走了卡维”,艾尔海森说道。

 

夏日的晚风潮湿而温热,艾尔海森抱着卡维走在回家的路上,除了他们,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

艾尔海森对他的同居室友再次喝得酩酊大醉的行为表示恼火,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下班后赶来兰巴德酒馆捞人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位同居室友,他现在应该正躺在卧室的床上阅读前两天从智慧宫借来的古文字和建筑史学相关研究著作,而不是抱着怀中这位喝醉后依旧在胡言乱语的天才大建筑师。

然而无论怎么因为提前安排好的计划被打乱而感到烦躁,艾尔海森至今都无法否认的是,他对待卡维的态度与他人相比确实存在双标之处。比如,如果今天喝醉的人是其他人——无论是旅行者、他身边的那只白色漂浮物或是珐露珊前辈——他大概率都会保持以往置之不理的态度,毕竟他向来对关心他人一事毫无兴趣。因此,艾尔海森目前依旧对面对卡维时这种超乎寻常的耐心感到困惑:具有敏锐洞察力的大书记官还未能推断出为什么他的同居室友在他心中占据了独特的一席之地,更何况这位同居室友还给他惹了不少麻烦。艾尔海森曾经向提纳里和赛诺询问过这份难以忽视的特殊情感的来源,而这对黏黏糊糊的小情侣在听完他的疑惑后只是露出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容,化城郭的巡林官还说,这个问题恐怕需要你自己去探索了。

正当艾尔海森沉浸于自己的思想世界的时候,卡维突然拉住了他的手——先是温热的指尖划过手腕,然后掌心贴合,最后十指相扣——同居室友拉着他在昏暗的路灯下站定。今天的月色很亮,艾尔海森没来由地想。月光透过云层照在卡维的脸上,本就漂亮的五官此刻更加不真实了。怎么会觉得一个男人漂亮呢?艾尔海森心想。在他眼里,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或女人漂亮过眼前这位喝醉的同居室友。

“艾尔海森。”卡维开口说,他依旧是醉的,只是稍微找回了微薄的理智,“谢谢你。”

“什么?”

“我说,谢谢你。”卡维抱着他的脖子笑,在艾尔海森眼里着实像只不太聪明的蕈兽,“没有你的话,我现在的人生肯定糟透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卡维学长,你现在的人生其实也并没有多么称心如意。”

“……你好烦!”喝醉的大建筑师感到恼火,“什么时候你才能像正常人一样有点人类该有的感情!今天我本来还想趁着喝醉和你告白来着——”

艾尔海森僵住了,此刻的他就像刚诞生于世上的幼年鹰隼般对一切陌生的事物感到惶恐。从记事那天起便活得像是一台精密的机械仪器的艾尔海森从未信任过“喜欢”这般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在他的眼里,对任何人投射依赖、眷恋之类的感情都是相当危险的信号,毕竟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值得百分百的信赖,人类的本性是无止境的欲望、贪婪和嫉妒,只是后天获得的教育规训了刻在基因里的恶。在过往的人生里,艾尔海森始终坚信自己不可能真正意义上“爱”上谁,他的理性不仅是他看待万事万物的本源,也是束缚自己的戒尺。艾尔海森不止一次听过他人对自己的评价是“可以以假乱真人类的机械生物”,他知道多数人都认为他拥有绝对理性以至于无法理解常人的各类感情和行为模式,但艾尔海森并不介意这些,毕竟在旁人看起来近乎冷血的思维模式给他的工作和生活都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现实情况是,从某一天开始——也许是始于童年时期妙论派学长向他搭话,少年时期和学长在图书馆共同消磨时光,或是青年时期允许学长借助家中——艾尔海森的生活里出现了一个无可预料的变数。艾尔海森突然惊觉卡维的存在已经贯穿了他的一生。是童年时第一次在教令院遇见的那个意气风发的背影,是放学后在图书馆钻研古文字学时余光瞥见已经埋在臂弯里睡着的脑袋,是毕业时因为矛盾闹得不欢而散的哭泣的脸,是同居后每天都致力于如何把家变得更好看的忙碌身影。这位全须弥人都公认的天才建筑师,在从前的某一刻开始便进入了他的生活,从此成为无法剥离的一部分。艾尔海森认为,他们是世界上的两面镜子,他通过卡维看见了看待世界的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尽管艾尔海森多数时间都无法认同同居室友的想法,并时常与他进行争吵。争执往往是以卡维被怼到哑口无言作为结尾,艾尔海森在这时总能看见卡维气鼓鼓的但有点可爱的脸。建筑师或许在那段时间里都不想搭理他——当然艾尔海森还能趁此落得清净——然后在第二天早上,卡维又会拿着他微薄的积蓄去市场上买回很多贫苦人家的小孩做的首饰、挂件或者其他小玩意,高兴地跟他说他今天又帮助了很多人家,还会问他买的东西好不好看。

艾尔海森低下头,看见卡维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艾尔海森只要再把头低下一厘米就能触碰到卡维湿润的嘴唇。——太犯规了。艾尔海森想。他好似被眼前的漂亮美人下了蛊,要不然怎么会没喝醉也想吻他呢。是人类基因里的情欲、不知何时萌生的情愫和两颗需要被爱治愈的破碎的心。那是我对卡维所有的感情,艾尔海森如是想到。他想起童年时读到的故事,里面说一只狐狸教会了小王子什么是爱。爱是驯化、羁绊和责任。如果自己是孤独的小王子,那卡维就一定是那只聪明的狐狸了。艾尔海森后知后觉地发现,需要说“谢谢”的不止卡维,还有自己。从祖母离世的那天起,艾尔海森就选择了彻底向外界关闭心扉,孤独地生活着。他人生里为数不多的的亮色全部来源于卡维,是每天两人像小孩子一样的拌嘴,是家里经常被更换的漂亮木雕,是清晨桌上摆着的两杯黑咖啡,是半夜从旁边卧室传来的敲打模型的噪音。无可否认,艾尔海森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着理性冷静的思考方式,但卡维是他人生里唯一一个能勾起和调动其余感情的存在。孤独和破碎的鹰隼,无时无刻都在被美丽的天堂鸟治愈和拯救。

于是艾尔海森吻下去,像是在亲吻世间珍宝。

 

艾尔海森又做梦了,梦里的他仅有七岁。

某个夏日的午后,祖母端着刚烤好的热烘烘的糕点走进男孩的房间。艾尔海森笑着说糕点真好吃,祖母笑着摸摸他的头,说愿我的宝贝以后也能遇到会烤出好吃的糕点的心上人。

梦里的艾尔海森流下眼泪,笑了,然后呜咽着说道:

“祖母,我已经在未来遇见了我的月亮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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